山东青州香山汉墓出土彩绘陶俑初探

2020-03-02 01:02:23 来源：范文大全收藏下载本文

山东青州香山汉墓出土彩绘陶俑初探

【关键词】山东青州;香山汉墓;汉代陶俑;工艺特点

【摘要】2006年山东青州香山汉墓陪葬坑出土了近千件陶俑,可分为仪仗兵马俑、立俑、牺牲俑三类。本文对其型制特征、制作工艺分别做了分析介绍,总结出西汉陶俑制作工艺的特点及其背景,并对相关问题进行了初步探讨。

2006年6月,山东省青州市谭坊镇在基建取土时发现一大型陪葬坑,考古部门随即对其进行了抢救性发掘。经3个月的钻探发掘,共发掘清理陪葬坑1处,陶窑和灰坑各1处,钻探出一座大型甲字形土坑竖穴墓,墓室正方形,边长35米,墓道长40米。陪葬坑位于墓室西北角,南北长7米,东西宽5米,深4米,出土遗物有陶车马、兵马仪仗俑、侍俑、牺牲俑、陶礼器及大量明器性质的金属兵器(以铁器为主)。陶俑达千余件,均彩绘精美,陶质礼器及生活用具有数百件。出土遗物被放置在三个木箱内,分三层叠置。如此数量巨大的陶俑陪葬坑,引发了人们对主墓的关注。目前主墓仅做了钻探,“从墓葬形制和出土物来看,该墓年代应属西汉中前期,墓主可能和西汉■川国有关。”[1]更有学者认为,此墓主系■川国第一代国王[2]。现就这批陶俑的形制特点、制作工艺、艺术风格及相关问题做一初步探讨。

一、形制特征

从陶俑种类看,香山汉墓彩绘陶俑可分为仪仗兵马俑、立俑、牺牲俑三类,立俑又可分为仪仗俑和侍俑,牺牲俑包括牛、羊、猪、狗、鸡等。

1、仪仗兵马俑

(1)骑兵俑,可分二式:

Ⅰ式面施白彩或粉彩,墨笔点画眉目胡须,唇部施朱,脸型上宽下窄,神态沉稳。头戴红色武弁,两颊有风带系于颔下。着两重衣,内衣为圆领袍服,多为白色,部分领部施红彩;外衣为右衽三角形曲裾深衣,有紫色、黑色等,领及袖口边缘施红彩,下露白色绑腿。双臂弯曲于前身,双手握拳作执物或牵缰状(图一)。

Ⅱ式面施白彩或粉彩,面部五官的雕塑较前者明显,彩绘脱落,五官依然清晰,脸型方正饱满,五官较Ⅰ式粗犷,神态威猛。束发,在头后上部挽髻。着三重衣,每层衣领均露于外。内衣为圆领袍服,多为白色,部分领部施红彩;中衣为右衽曲裾深衣,多为白领红衣;外衣为短小的三角形曲裾,多白色、紫色、红色、黑色,有的彩绘云气纹,衣领及袖口边缘施红彩,下露白色裹腿。此式俑右手自然下垂,左臂弯曲于前身。有的骑马俑在左肋下有穿孔直通身后,推测当为插剑之处(图二)。

(2)马俑形制相似,均立姿,体形健壮,造型稳重,颔首挺胸,双耳直立,两眼圆睁,嘴部微张,背脊微凹,臀部圆厚,前腿直立,后腿微曲,马尾下垂,在梢部挽结。马均通体彩绘,以白、枣红和绛红色为主。马饰齐全,如马络头、靳(胸部)、■(腹部)、鞍等,并施有彩绘,多为红彩勾勒,部分马络头用白彩点画,马鞍内彩绘图案,并填以白、紫等颜色(图三)。

2、立俑

(1)仪仗俑,分二式:

Ⅰ式前额发髻左右平分,头后上部束发为髻,推测原有冠,已失,以黑带结冠缨于颔下,冠缨为横条状。《周礼·秋官·叙官·衔枚氏》载其形制:“枚状如箸,横衔之,■结于项也。”此种冠为流行于汉初的鹊尾冠,为公乘以上爵位之人所用,长沙马王堆西汉墓出土的着衣木俑即戴此种冠饰(图四)。俑面施白彩或粉彩,墨笔点画眉目,唇部施朱,脸型上宽下窄。着双重衣,内衣为圆领白色长袍,外衣为右衽广袖曲裾深衣,下呈喇叭形,长及脚面,露方首履。深衣颜色有红、黑、紫等,领及袖口施红彩。腰束带,有紫色、红色、黑色等,在腰前系结。俑均双手拱于胸前,拳心有上下相通的孔洞,推测原执有兵器或仪仗物,部分俑还在左肋下有穿孔直通身后,推测为插剑之处(图五)。

Ⅱ式前额发髻左右平分,头后束发为髻,推测有冠,同Ⅰ式。面施白彩或粉彩,墨笔描画眉目,唇部施朱,脸型方正饱满,五官粗犷,神态威严。着三重衣,右衽,领皆外露。内衣多红色,中衣有白领红色、紫色等,外衣为广袖曲裾深衣,下呈喇叭形,长及脚面,有红、黑、紫等色,领及袖口施红彩。腰束带,在腰前系结,有白色、黑色等。脚下双履为彩绘。俑均双手拱于胸前,拳心有上下相通的孔洞,部分俑左肋下有穿孔,同Ⅰ式(图六)。

(2)侍俑

男侍俑戴红色武弁,部分额前系红色抹额,两颊有风带系于颔下。面施白彩,墨笔描画眉目,唇部施朱,神情专注。着双重衣,内衣为圆领长袍,有白色、红色等,外衣为右衽窄袖直裾或曲裾深衣,有紫、红、黑等色。衣长及于膝下,露白色裹腿。双臂于身侧曲肘呈90度,双手握拳,拳中空,当有持物(图七)。

女侍俑前额发髻左右平分,长发后梳于肩部挽髻,留一缕下垂至腰间。面施白彩,墨笔描画眉目,唇部施朱。着三重衣,内为圆领长袍,中衣为右衽深衣,外衣为右衽广袖曲裾深衣,有白色、红色等。腰下垂红色、紫色云纹丝带。双手拱于胸前,温婉娴静(图八)。

3、牺牲俑

包括陶牛、陶羊、陶猪、陶狗、陶鸡等。陶牛(图九)、陶羊(图一○)形体较大,肥硕健壮,均立姿,通体彩绘紫、黑等色,做工精美。陶狗、陶猪形体中等,多施黑彩。陶鸡小巧可人,通体白彩、红彩或黑彩,姿势多样,或回首或昂头,冠、翅及尾部塑刻精细(图一一)。

二、制作工艺

上述彩绘陶俑的制作工艺分为模制与手塑两种,属于典型的西汉陶俑制作风格。其中仪仗兵马俑、立俑及大型牺牲俑为模制,小型动物俑如陶鸡为手塑刀削。

模制工艺源于青铜器的制作,应用于陶俑的制作后,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模制陶俑的制作流程为:(1)选泥:选取合适的土源,入水浸泡沉淀,其间加以人工搅拌,从中选取细泥加工成块状待用。此为制作陶俑的原料。(2)制模翻范:先塑造出陶俑的模型,然后在模型上分部位翻范,陶俑的范制均为外范,无内范。(3)模塑成型:将陶泥贴于外范,按压成型,合范,取出陶胎,再经贴塑、刻画等工艺修整成型。(4)入窑焙烧:陶器的烧成温度在800～1000度,火候的高低直接决定陶俑的质量。(5)彩绘:出窑后施彩,这是赋予陶俑逼真传神的一道工序,原本同一模子烧成的陶俑,经过施彩后便神采各异。模塑与彩绘代表了西汉陶俑的制作工艺特征,下面就香山汉墓彩绘陶俑的模塑工艺做一分析介绍:

1、仪仗兵马俑

(1)骑兵俑,为头、身、腿三部分分别模制。Ⅰ式骑兵俑为头、身模制后粘接,一体焙烧,Ⅱ式为头、身分别焙烧后再套接。

头部分为前后两块范,分界线从两耳根处向上至颅顶中间,向下至颈部两侧。泥胎贴于范内,用手合缝,颅内中空。俑身分前后两半模制,以身躯两侧为分界。俑腿为实心模制后粘接于俑身,再与俑身一体焙烧。

(2)马俑,分为头颈、躯干、马腿三部分,分别模制。Ⅰ式为分别焙烧后搭接而成,Ⅱ式为模制后将各部分粘接在一起,再一体焙烧。

马头从头部正中沿马鬃左后合范,头腔中空,内部胎体可见明显的人为按压痕迹。前后合缝后,再修整成型,如眼、嘴、腮、鬃各处都有明显的刀削成型痕迹(图一二)。

马身为上下合范,以马身中部为分界线,体腔中空,胎体内部有明显的人为按压和合缝痕迹。Ⅰ式马身为单独烧制,颈部与下身四肢处均可为出气孔(图一三)。Ⅱ式马为头颈与下肢粘接好后一体焙烧,所以下腹部留有孔洞,作为烧制时的出气孔。

马腿为实心模制,在断裂的马腿横截面可见有直径0.5厘米左右的孔洞,直通马腿上下。推测此孔洞为定型用,因马腿在合范后泥质尚软,其形状为上下宽、中间细,在阴干过程中容易变形,故用一根木棍穿透并支撑马腿,使其不会变形折断。

在马的头颈与躯干、躯干与四肢的组合断面见有陶文,当为制作时留下的拼接符号(图一四)。马尾和部分马耳为实心模制,烧好后插入马身预留的孔洞。

2、立俑

(1)仪仗俑,Ⅰ式为头、身两部分模制,粘接后一体焙烧。冠缨横枚及足履为单独模制,经粘接后与俑一体焙烧。头部分前后两块范,分界线从两耳根处向上至颅顶中间,向下至颈部两侧,头腔中空。俑身为前后合范,以身体两侧为分界线,体腔中空,内有明显的合缝痕迹,躯干内部上下均有泥质支撑柱支撑前后胎体(图一五),防止烧制过程中前后坍塌。胎内壁有明显的人为按压痕迹。Ⅱ式为头、身分别模制,烧制后套接在一起,烧造方法同Ⅰ式。

(2)侍俑,为头、身、腿、手各部位分别模制,粘接后一体焙烧。头部分前后两块范,分界线从两耳根处向上至颅顶中间,向下至颈部两侧。躯干为前后合范,沿身体两侧为分界线。俑身胎体较厚,中空,身下部胎体有孔洞,为焙烧时的出气孔。

(3)牺牲俑,有陶牛、陶羊、陶狗、陶猪等,基本为上下两部分分范,腹腔中空,下腹留有出气孔,尾部及部分耳部为单独烧制,再插入烧好的俑体孔洞内。大型的陶羊则为头颈与身体分别焙烧后,再粘接成型。小型的陶俑如陶鸡为手塑,其鸡冠、翅膀、尾部有明显的刀削与刻画的整型痕迹。

陶俑在模制后还需进行整型,如面部捏塑,衣服褶皱等细部的刻画、修成、修整,成型后入窑焙烧,出窑后

施彩。

三、工艺特点

香山汉墓出土陶俑数量达1000余件,其主要工艺特点为模塑结合、通体彩绘,体现了西汉陶俑制作工艺的典型特征,是西汉大规模陪葬陶俑的又一代表性作品。同时期大规模陪葬陶俑的出土还见于汉景帝阳陵[3]、西汉大将周氏的杨家湾陪葬墓[4]及徐州狮子山西汉楚王墓[5]等。从这几处墓葬出土陶俑的风格与工艺看,与香山汉墓的陶俑基本类似。西汉陶俑的工艺特点是以其时代背景为基础的。

1、文化背景

西汉在建立之初即承秦制,在政治、经济、法律等方面大体保留了秦朝原有的制度,在帝陵及王侯墓中大规模陪葬兵马俑,也是秦陪葬兵马俑的继承。秦俑的表现形式是严谨写实,其体量与真人相仿,细节的刻画也力求逼真,体现一种理性风格。而汉俑则简约概括,体量只有真人的三分之一大小,表现形式不在细节上下功夫,而是注重线条的流畅和彩绘工艺。

西汉统治者之所以摒弃秦俑的形式,是从自己的审美心理出发的。西汉文化的发源地在楚,西汉统治者大多来自楚地。楚文化以浪漫见长,其审美特点唯简约、概括,以求神秘。汉俑这种注重线条的表现形式正是楚文化风格的体现。西汉的陶俑基本为模制,既为模制,就有千篇1律的缺点,所以在模制后运用贴塑和彩绘工艺来区分俑的姿势和神态。模制技术下产生的陶俑不注重细节的刻画,在人体的表现上不突出骨骼肌肉的起伏,而是注重线条的流畅、含蓄与柔美。如西汉的长袍俑,下身为喇叭状,用简约的线条表现了人体的曲线美。

2、经济背景

西汉建国之初崇尚黄老之学,实行无为而治、与民休息的政治、经济政策。由于多年战乱,民生凋敝,国力不支,所以统治者崇尚节俭,“约法省禁”,“与赋于民”,有了“汉兴七十余年”的状况。而像秦朝一样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制作兵马俑,既不符合统治者的政策,也与当时的经济状况相悖。模制技术则省时省力,既符合统治者崇尚节俭的要求,又可以满足大规模生产的需要。

汉俑陪葬的一大特点就是数量多,香山汉墓出土陶俑达千余件,徐州狮子山汉墓出土的陶俑是4000余件,汉阳陵已发现的陶俑达3000余件,而发掘工作还远远未完。大规模陪葬陶俑是统治者事死如事生的丧葬观念的体现,而要满足这一需要,则需改进陶俑的制作工艺,减小体量,大规模采用模制技术。

四、相关问题

1、香山汉墓陪葬坑出土的遗物在类型上包括陶车马、仪仗兵马俑、侍俑、陶质礼器及明器性质的兵器,陶俑多为兵俑,在性质上表现了军队送葬的形式。墓主人死后的陪葬是其生前拥有权力的集中表现,能大规模陪葬兵马

俑,若非经过皇帝的特许,只有王、侯级别的人才有资格使用。

香山汉墓经考古钻探,仅发现一座大墓。《读史方舆纪要》对青州香山的记载是“孤峰独耸”、“童然特峙”,能有资格葬于此地的人,其地位为王、侯的可能性较大。而从葬制上看,仅发掘出土陪葬坑一处,而且出土遗物层叠累置,有明显的等级不符及下葬仓促之感。

香山汉墓出土的彩绘陶俑在风格上有明显的西汉中早期特点,与属于西汉中早期的汉阳陵、杨家湾陪葬墓及徐州狮子山楚王墓出土陶俑在服饰与形态上均有相似之处。

因此,从年代与葬制上看,推测其为参与“七国之乱”的■川国国王刘贤之墓的可能性很大。

2、香山汉墓出土的彩绘陶俑在题材上涉及了仪仗兵马俑、侍俑、牺牲俑等,但没有乐俑和舞俑。这种娱乐题材的陶俑在汉阳陵[6]和徐州驮蓝山[7]、北洞山楚王墓[8]中均有出现,而在早一些的狮子山汉墓与杨家湾汉墓中均未发现。这一特点说明陶俑陪葬的时代变化,从以表现军事题材的兵马俑为主,过渡到表现贵族生活场景的娱乐俑。这或可说明,香山汉墓彩绘陶俑的年代要早于汉阳陵及徐州狮子山楚王墓中出土的陶俑。

3、香山汉墓出土的骑兵俑为人、马分别烧制,再搭合在一起,人体较为高大。这种人马分体的类型还见于山东章丘危山汉墓出土的骑兵俑[9]。危山汉墓墓主为西汉早期的济南王刘辟光,与香山汉墓墓主同为齐地王侯。而汉阳陵与杨家湾汉墓出土的骑兵俑均为人腿与马身合制,再粘接人身后烧造,人俑较为矮小。狮子山汉墓骑兵俑由于发掘前被破坏,未做发掘清理,所以型制不清。

从制作工艺看,人马分别制作对技术水平要求较高,因为骑兵俑的双腿较细长,与俑身合制容易断裂。而代表西汉陶俑最高工艺水平的汉阳陵骑兵俑的俑腿是与马身合制,当不是因为技术水平的限制,而应是体现了时代风格的变化,是对早期工艺的一种改进。

4、香山汉墓出土的彩绘陶俑均为塑衣式,不见汉阳陵大量出土的着衣式裸体俑。徐州汉墓和杨家湾汉墓也均未有着衣式俑的出现。目前在全国己经发掘的30多座西汉诸侯王墓中,仅有河南永城芒山梁共王刘买墓中随葬有着衣式陶俑[10],而在已发现的数千座西汉贵族及平民墓中,也没有一件着衣式俑的出土。由此可见,陪葬着衣式俑要求墓主人有特殊的身份级别,或在皇帝特赐下才能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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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刘华国:《山东青州香山汉墓陪葬坑出土大批精美文物》,《中国文物报》2006年9月13日。

[2]李森:《香山汉墓墓主为第一代■川国王》,《中国文物报》2006年12月8日。

[3]陕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汉陵考古队:《汉景帝阳陵南区丛葬坑发掘第一号简报》,《文物》1992年4期;陕西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汉陵考古队:《汉景帝阳陵南区丛葬坑发掘第二号简报》,《文物》1994年6期。

[4]陕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咸阳市博物馆:《陕西省咸阳市杨家湾出土大批西汉彩绘陶俑》,《文物》1966年3期。

[5]狮子山楚王陵考古发掘队:《徐州狮子山西汉楚王陵发掘简报》,《文物》1998年8期。

[6]石宁:《汉阳陵博物馆藏陶俑概述》,《文博》2009年2期。

[7]张玉、刘照建:《徐州地区西汉陶俑的发现及初步研究》,《东南文化》2002年11期。

[8]邱永生、魏鸣、李晓晖、李银德:《徐州北洞山西汉墓发掘简报》,《文物》1988年2期。

[9]王守功:《危山汉墓——第五处用兵马俑陪葬的王陵》,《文物天地》2004年2期。

[10]阎道衡:《永城芒山汉梁王陵出土大批珍贵文物》,《中国文物报》1991年8月25日。

两件战国彩绘陶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