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也是一种幸福

2020-03-03 06:16:00 来源：范文大全收藏下载本文

那天的天气有点闷热，一个人来到公园，直奔那把惯常的爱坐的的椅子，到了才发现，椅子上已经坐了人，一个年约七旬的老头，鹤发鸡皮，歪在椅子上假寐。

我料定他是睡着了，就悄悄地在椅子的另一端坐下，不敢发出声音。但刚刚落座，他就睁开眼睛跟我说话：“今天天气可真有点热。”我有点歉疚，忙说：“我吵醒您了吧？”他乐呵呵地一笑：“没呢。我没睡，只是闭上眼睛想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老头显然很乐意有人陪他聊天，自己扯开了话题：“热过这一宿就好了，明天会下雨。”可我记得天气预报说明天还是晴天。我这么一说，老头直摇头：“我比天气预报准，信我的没错。我这里就是天气预报呢。“他指了指他的右膝盖，痛了两天了，准要变天。”

我一下子想起了母亲，母亲年轻时手臂受过伤，到老年时下雨变天的前夕手臂就会发痛，跑了好多家医院才治好。我变关切的问他：“您的膝盖受过伤吧？我知道一家医院，治这种老伤顽症很有效的，您不如也去试试。”

“治它干嘛？”他不以为然。

“可痛也难受啊。”

老头笑笑，说：“不痛了就不习惯了。偶尔痛痛，就会想起她了，挺好。”

老头是个健谈的人，他告诉我，他所说的那个她，就是他老伴。千年去世了，撇下他已经一年零七个半月了。他说。膝盖上的伤就是认识她那天落下的。

“那时我在乡下当老师，她也是老师，不过是另一个学校的。”他眯着眼睛说，完全沉浸在回忆里，“我到她所在的学校监考，因为路远，借了一辆自行车去。在她那所门口就遇见了她，我的自行车骑得还不熟练，车子直冲她而去却躲不开，我怕伤着她，就倒向一边，结果摔伤了膝盖。我到医院治伤的时候，她就去看我，我们就好上了。”说道这里，他轻轻地笑了一声，继续道，“后来’文化大革命’中，她被打成了走资派，我因为出身好，没受牵连。开批斗会时，她被押上台去挨批斗，有几个红卫兵要动手打她。那是我们已经结婚，有人要打我老婆我那肯？我就冲上台去，用身体保护她，冲红卫兵说，打女人不算能耐，要打就打我，我是她男人。结果红卫兵就操着木棒上来了，照着我直招呼又打在我这膝盖上，我瘸了一个多月才好利索，可还别说，她一点伤也没有。”说起这些苦难的经历时，他没有一点点伤感的情绪，反而很得意，为保护了自己的爱人而得意，乐呵呵的。

老人兴许是寂寞了，打开了话匣子就关不住了，一直在说他和他妻子的事情，有些的确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鸡毛蒜皮，但他一说起来就兴味盎然。

说到末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她现在不在了。你知道，像我这种年龄，做不了别的事情了，只能靠回忆打发一点时间了。许多事情本来是想不起来的，但老天算是照顾我，这几年总让我的膝盖痛，这一痛什么事情都想起来了。我这膝盖，收了两次伤，都是为了她，她为了我这膝盖，没少费心思，一到冬天就为我做护膝，怕我受寒„„”说着说着，他又回到过去的时光中去了。

我一直静静地听着，不敢打断他。我知道，这种回忆，对他来说，是一种幸福。

我更不敢再向他提治旧伤的建议了。因为，在他看来这伤，是他和他妻子爱情的见证，这伤处的疼痛，也被他看做是上天的恩赐，是开启怀念的闸门。

疼痛，于常人来说是一种苦难，而于这个老人来说，确实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