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_论_红楼梦_的_梦_

2020-03-01 17:33:23 来源:范文大全收藏下载本文

133 ‘二二二,二巴,巴里理里巴巴旦乏 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 —论《红楼梦》的“梦” 陶剑平

为什么在诸多题名中,作者曹雪芹独以《红楼梦》为,’,总其全部 之名”?看来绝非偶然。细绎全书,完全有理由认为:《红楼梦》是 在推演人生现实之梦。

“梦”乃中国传统文化范畴之一,梦文学尤其渊源深长。《红 楼梦》的“梦”,便显现着它在传统文化上的承传与突破。不揣固 陋,试就此作一粗疏的探究。

一中国传统文化的范畴之一—“梦”

“梦”是普遍存在于人们生活中的一种生理现象,它与人的意 识、观念以及特定的心态相联系。说它属于中国文化的范畴,乃是 基于: 公第一,据《周礼·春官宗伯》所载:其时已设置有“占梦”的专职 官员,规定其职能“掌其岁时,观夭地之会,辨阴阳之气,以日月星 辰占六梦之吉凶。一日正梦,二日噩梦,三日思梦,四日痞梦,五日 134红楼梦学刊·一九九O年第二辑 喜梦,六日惧梦。”“六梦”不仅对梦作了分类与确认,更是最早从典 制上把梦纳人了中国文化的范畴。

第二,自先秦始,各家学派以其各自的哲学、美学观念释“梦”, 或以梦来阐扬其固有学说,从而使“梦”无可争议地进入了中国文 化的范畴。

这里主要就对中国文化影响最深的儒、道、释三家而言,且看 各家对“梦”的述说。 儒家: 甚矣,吾衰也,炎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论语·述而》

予畴昔之夜梦,坐奠于两楹之间,夫明王不兴,而天下其 孰能予,予殆将死也,盖寝疾七日而段。 —《礼记·檀弓上》 不以梦剧乱知,谓之静。 —《荀子·解蔽》 道家: 汝梦为鸟而厉乎天,梦为鱼而没于渊。不识今之言者,其 觉者乎,其梦者乎。 —(庄子·大宗师》

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

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 知之,君乎坟乎,同哉,丘也与女皆梦也,予谓女梦,亦梦也。 —《庄一户·齐物论》 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135 普日庄周梦为蝴喋,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 周也。俄然觉,则途速然周也,不知周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 周与。

—《庄子·齐物论》 释家: 自身如梦,为虚妄见。 —《维摩经·方便品,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刚经》

复次若勇猛,如人梦中说梦,所见种种,自性如是,所说梦

境,自性总无所有,何以故,善勇猛,梦尚非有,况有梦境,自性 可识。

—《大般若经》 梦中现善恶之相。 —《大方等陀罗尼经》 刊‘

从以上披拾的这些诸家释“梦”言论中,人们不难看出若干重要的 文化现象: 现象之一是,诸家的基本哲理主张。

就儒家言:尽人皆知,孔子是“不语怪力乱神”的,其“不复梦见

周公”(“不复梦见”可推论其曾“梦见,)),此语出于晚年,他虽周游 列国代尽其在我”,可是“明工不兴,而天下其孰予”,因此其所云“吾 衰也,久矣”决不是感叹其年老力衰,而实是感啃他处于..}L崩乐 红楼梦学刊·一九九O年第二辑

坏”时代,其力求匡复西周《周礼》中的那种秩序、那种“泛爱众而亲 仁”(《学而》)。而仁在于“爱人”,即人人相亲的理想的破灭。其间联 结着儒家的尚仁贵中,从而达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哲理 观念。就道家言:庄生说梦,强调人生如处梦境,甚而梦中作梦而 不自觉,且不得而觉,乃至于梦中化蝶“栩栩然蝴蝶也”,“觉”后不 能分辨是我原为蝴蝶抑是蝴蝶变成了我。„„这些固然与他在《达 生》篇中所说“辄然忘吾有四肢形骸”、《齐物论》中说的“万物与我 为一”(泯灭物我、主客)相通,然又何尝不是在演绎“道之为物,‘准 恍谁惚”(’老子》二十一章)与“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老子》三 章)的见解。实质匕贯穿着道家立足纯乎自然。从而达到无为而 治、无为而无不治的哲理观念。就释家言:释教自汉季传入中土, 就沽染了中国文化的若干色彩。特别后来渐次与儒、道渗透,融合 形成了中国特色的佛学,并对中国文化的发展起了不小的影响作

用,仅从其说“梦’夕一端而言,其所说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等,乃是与佛学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与 “色之性也,不自有色,色不自有,虽色而空”(支遁:《妙观笔》),即 世间万象皆空相联系;至于“自身如梦”、“梦中现善恶相”,则是释 家直接说梦的一部分。佛家有“四梦”、“五梦”、“七梦”、“十梦’,之 说,其中“四梦”之一的“天人梦”云:“若人修善,则天人为感现善 梦,以增长善根,恶人作恶,则天人为感现恶梦,使怖恶生善”(《善 见律毗婆婆》十二)。所谓“梦中现善恶相”,其意在劝善惩恶,而这 些均与释氏的破“二执”(我执,法执)、断“二取,)(所取、能取)为要 旨,进而达到消除烦恼、超脱生死的最高境界—“涅架”—哲理观念有关。 以上,均就梦的角度而言,诸家论梦所体现的哲理,其共同点 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1舒

是均以个体的人为主体而演绎其各自的哲理与理想境界,在某种 意义上,“梦”成为观念的载体;而其不同点可归纳为:儒家是涉世 的,道家是忘世的,释家是出世的。诸家分歧的焦点则在于是面向 人生,抑是超脱人生。

现象之二是,中华民族(尤其是汉民族)的传统审美观念。 一为,“梦”的无限自由的壮美。 “梦”,不仅超越时、空,而且展现了无限时、空,“与天合天”,

“忘适之适,)(《庄子·达生》),它的主体在梦乡等同于无限,有着绝- 对无限自由。它的绝对自由,经由自然客体(包括幻象)而呈现,从 而超越了有限而臻于无限,这也就是《庄子·知北游》中说的“天地 有大美而不能言”的一种无限自由的壮美。诚然,梦的“境”因主体 (人梦者)而异,并且是五花八门,无所不有,但在实质上总括起来 不外乎两种,即:人的自然化(幻化)与自然(幻象)的人化。前者是 一种不具有社会伦理道德色彩,也不受其影响、制约,不沽染现实 恶浊的显现个体无限自由的壮美(庄生的梦蝶、梦鱼、梦鸟乃属 此);后者往往在自然(幻象)中融和渗透着人生现实,具有社会伦 理道德色彩,但却是在自由地解剖人生,显现道德精神的伟大力量 (孔子的梦周、梦坐两楹,释家的“所见种种,自性若是”属此),同样 具有“壮美”性质。 一为,“梦”的朦胧美。

无论是朦朦胧胧进入梦乡而不知梦,梦觉而方知梦,乃至梦中

又占其梦,以及梦境的朦胧,梦后的感觉似真若幻、依稀朦胧,其间 都有一种朦胧的美。这种朦胧美,其境界真是“惚兮恍兮,其中有 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老子》二十一 章)。按老子原意虽非命指“梦”,然其恍惚窈冥状态何尝不能移之 138红楼梦学刊二九九O年第二辑 言“梦’‘之朦胧美。 一为,“梦”的怪诞美。

《庄子.天下》把“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玲”作为超越 形外的审美对象,而“梦”,尤其是“噩梦”、“惧梦”,诸如史书所记晋 文“梦与楚子搏,楚子伏己而盆其脑”〔(左传·禧公二十八年》),又 晋景公病,向秦求良医“梦疾为竖子”的相议“居育之上,膏之下”以 避医(《左传·成公十年》);晋楚郡陵之战,晋将吕铸梦射月而己退 人于泥淖,结果吕虽射伤楚王而自己为养由基所射死(《左传·成 公十六年》),以及佛家的梦中现诸色相等,可说“谬悠”、“荒唐”与 “无端崖”了,而这在在呈现着一种神奇诡异的怪诞美。 所以,根据中国古代文献的有关记载,以及无论从哲学或美学 角度观察,“梦”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范畴之一。 二文学之“梦”,多姿多采

伴随着各种各样蕴含哲学、美学意味之“梦”的不断出现,中国 的文学园地滋生了一种堪称为别具一格的“梦文学”。这种多姿多 采的梦文学反过来也提高了“梦”在传统文化中的地位。 中国的梦文学,大体可分为三大类: 第一类,以梦显示征兆或灵异的片断。

前者如从《世纪》:汤梦有人负鼎组对己而笑后得贤臣伊挚,文 王梦日月之光照身兆“天命归周”,《左宣·三年》的郑文公贱妾燕, 梦祖宗伯愉授兰而生穆公姬兰,与前述文公梦被吸脑,吕绮梦射月 陷泥中,及《诗·小雅·斯干》的“吉梦维何,维熊维黑,„„维熊 维黑,男子之祥”;后世《梦珍广记》的宋太祖母先后梦日人怀,相继 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1鸦

诞太祖、太宗。以及被文人学士传为美谈的马融梦中摘食奇花、江淹梦受五色笔、李白梦笔生花等均属之。后者如前述晋景公的 梦二竖,孔子梦坐两楹不久卒,与其他诸如秦穆梦游天上观钧天 广乐,魏颗梦感恩老人结草擒敌将杜回,及佛教的须弥陀梵智感 恶梦顿悟而诣佛所出家得道等均属之。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列子· 黄帝》,说黄帝: 忱天下之不治„„,昼寝而梦,游于华晋氏之国。其国无

师长,自然而已,其民无嗜欲,自然而已;不知乐生,不知恶死, 故无夭疡。不知亲己,不知疏物,故无爱僧。„„

华青氏系传说中上古部落,据云在弃州之西,台州之北,黄帝受梦 启发,经廿九年而天下大治有如华晋之国。这则较具体的载述“梦 华”,对后世颇有影响,并以之作为追忆往事的代称。

这一类多见于史书笔乘,大都为片断的记载,虽然文学性相对 较弱,但没有理由否认它是梦文学的一个组成部分。 第二类,藉梦自我抒发情思。

这主要集中于诗歌类艺术形式,诗歌本来具有抒发感情的特

点与兴寄传统,因此藉梦来寄寓抒发感情,就显示得十分自然,而 在这方面,无论就数量和内容而言,均远远超过其它形式。 有关“梦”的诗,从内容角度考察,大别有如下一些方面: 一为,伤时感世的。

诸如王绩“梦中占梦罢,还向酒家来,,(《题酒店壁》),李群玉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自遣》),顾况“醉中还有梦, 身外已无心”(《梦后吟》),刘长卿“愁中卜命看周易,梦里招魂诵楚 14。红楼梦学冈·一九九O年第二辑

词”(《感怀》),以及苏轼“人生如梦,一博还醉江月”,(《念奴娇·赤 壁怀古》)等,其伤时感世、感叹人生无常的基调几无二致。 一为,言志述怀的。

有关这方面的,大都是作者遭遇时艰,平生壮志抱负无以伸

展,因此借梦抒发,表达他们梦寐以求的强烈愿望。其中有代表性

的如左思《咏史》的“铅刀贵一割,梦想骋良图”;李白《行路难》(一)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伊尹未遇汤前梦乘舟经日月 边);陆游的《十一月四日凤雨大作》中的“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 河人梦来”,辛弃疾《破阵子》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 百里分磨下炙,五十炫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等均属之。 一为,思乡、怀人、忆旧的。

思乡的诸如崔涂的“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头月三更”(《春 夕旅怀》);顾况的“故园黄叶满青苔,梦后城头晓角哀”(《听角思 归》);杜甫的“雨急青枫暮,云深黑水遥,归梦归未得,不用楚辞招” (《归梦》);罗隐的“陆海波涛渐渐深,一回归梦抵千金”(《归梦》)。 怀人的如古乐府的“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旁,忽觉在 他乡,,(《饮马长城窟行》);“独宿累长夜,梦想见容辉”(《古诗十九 首》);何逊的“客心惊夜魂。言与故人同„„相思不可寄,直在寸 心中”(《夜梦故人,);王昌龄的“忆君遥在湘山月,愁听清猿梦里 长,’(《送别魏三》),杜甫的“故人人我梦,明我长相忆”,“三夜频梦 君,情亲见君意·一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冠盖满京华,斯人独 憔悴,)(《梦李白》

一、二)。忆旧的如李媛的“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恰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忆江南》)与“闲 梦远,南国正芳春,船上管故江面禄,满城飞絮辊轻尘,忙杀看花 人。闲梦远,南国正清秋,千里江山寒色远,芦花深处泊孤舟, 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141 笛在月明楼”(《望江梅》)。 一为,梦游。

梦游写梦中出游所见,其所见不限于人间,且往往在天上方 外,种种神奇景色与人神际遇。 较早的如宋玉《高唐赋》、《神女赋》写楚怀王、襄王梦中际会巫 山神女,并极写了神女之体态服饰、性情操守。此可谓梦游诗之哺 矢。后世写梦游人境的如白居易的《余杭形胜》,梦游刘宋所建“梦 JL亭”的“梦见亭古传名榭,教妓楼新道姓苏”,他另有《中书夜直梦 忠州》‘阁下灯前梦,巴南城底游,寻花来渡口,寻寺到山头,江山分 明绿,猿声依旧愁,禁钟惊睡觉,惟不上东楼”。梦游名山胜境兼及 神遇的,如常建的《梦太白西峰》”梦寝升九崖,香霭逢元君„„结 宇在星汉,宴林闭氦氢,檐楹覆余翠,巾息生片云„„松峰引天影, 石懒倩霞文”。写梦游天上的,如李贺《梦天》“老兔寒蟾泣天色,云 楼半开壁斜白„„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 点烟,一乱海水杯中泻”。有浓郁游仙诗色彩,但它不同于魏晋一般 游仙诗,而是梦中游仙的,如王勃《梦游仙》“寐痞霄汉间,居然有灵 对,翁尔登霞首,依然摄云背,电策驱龙光,烟途俨莺态,乘月披金 皮,连星解琼佩”;项斯的《梦仙》“昨宵梦魂到仙津,得见蓬山不死 人,云叶许裁成野服,玉浆教吃润愁身,红楼近月宜寒水,绿杏摇风 占古春,次第引看行未遍,浮光牵入世间尘,,o 梦游诗,一般景象壮阔,想象灵幻,境界神奇而又寓有真意。 即以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而言,诗人梦中月夜飞渡镜湖,进人 “绿水荡漾倩猿啼妙、“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 奇花倚石忽已眼”的清幽壮美境界,然后在“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 兮生烟”里,“熊咆龙吟哪列缺霹雳”交加声中,神仙居地的“洞天” 1棍红楼梦学刊·一九九O年第二辑

旬然中开,日月照耀中神仙纷纷而下,由虎鼓瑟、鸳回车,霓衣风马 的仙人们多得如麻的神奇场面,在在显现了诗人对自然胜景与神 仙世界的向往,而结末梦醒后的慨言:“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 访名山,安能批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其内蕴鄙薄尘 俗、蔑视权贵之意则已跃然矣。

除以上数方面外,尚有一些纯着眼就梦写梦而并不明显寓有

兴寄的,如谢灵运《咏梦》的“觉谓寝无知,寐中非无见,意状盈眼 前,好恶迭万变,既痞吵已往„,二”;以及后汉王延寿的《梦赋》与唐 杜倾的《梦赋》等均属之。

第三类,以梦形式反映现实人生。

这主要是在小说与戏曲。随着标志中国小说趋向成熟的唐传

奇出现到话本小说与后来长篇说部,以及元、明以来杂剧、传奇崛 起,由于“梦”的倘倪迷离与小说、传奇(明称戏曲为传奇)的“传奇 性”相通,因而也就自然进入了它们的领域。 先看小说方面,主要有两种情形: 一是,也是主要的是统篇以梦敷衍传奇性短篇小说,其中唐人 李公佐的《南柯太守传》、沈既济的《枕中记》可推为这方面的代表, 另如白行简的《三梦记》、沈亚之的《异梦录》、《秦梦记》,以及明人 史架的《梦磊记》与清人蒲松龄小说集《聊斋志异》中的诸如《凤阳 士人》、《梦狼》、《续黄梁》、《狐梦》、《彭海秋》等,它们以梦作为特定 环境,或写梦中人之奇遇,或写梦中事之奇异,从总的来说,比之一 般史书笔乘其实录成分减少,而人物遭际的事件情节(乃至细节) 的艺术加工则大大增强了,从而呈放出异彩。就中白行简《三梦记》 中窦质与赵姓女巫同梦华岳祠,次日相遇印证事件始末完全相同。 这种“两相通梦”,显得别开生面。 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

二是,在长篇说部情节中溶入“梦”。这早在短篇传奇已有,如 《谢小娥传》中谢小娥得梦示知仇人姓氏,从而得以找到并设祛手 刃仇人;《灌园史晚逢仙女》秋生梦见花仙得重获自由。而在明清 长篇说部中则是往往可见,如《三国演义》曹操的梦三马同槽,《水 浒传》中的宋江梦受天书,卢俊义的梁山拍惊恶梦,《西游记》中的 魏征梦斩径何龙,《说岳全传》的岳飞梦两犬对言等,这些“梦”大多 出于史书、稗乘与民间传说,间亦有根据情节发展而虚构的。它在 作品中大都作为事端的契机、缘由出现,从而增添了传奇色彩。 再看戏曲方面,亦有两种情形: 一是,除了在剧情中局部以“梦”作为事件转折的契机(如《窦 娥冤》中托梦其父,《包待制三勘蝴蝶梦》中的蝶梦)外,唐宋的写梦 传奇小说大抵被搬演上舞台,诸如本自《枕中记》的马致远《邯郸道 省悟黄梁梦》和汤显祖的《邯郸记》,以及汤取材《南柯太守传》的 《南柯记》,朱素臣取材《十五贯戏言成巧祸》的《双熊梦》等。 二是,独立敷演现实人生的传奇剧。如果说徐渭《四声猿》中 的《翠乡梦》,尚是捏合过去红莲和柳翠传说以表不满现实的话,那 末汤显祖,’I店川四梦”中的堪称为梦戏剧高峰的《牡丹亭梦》,不仅 表现了主人公杜丽娘因癣梦而死又应梦而复生的曲折离奇情节, 而且由想象所展现的特异境界,犹如一幅绚烂、明丽、神幻的图卷, 它与《梦游天姥吟留别》堪为梦文学的双璧。 以上三大类梦文学的共同点是把“梦”作为一种表现手段,而 其相异,撇开艺术性而言有二: 其一,表现内容、目的有差异,大别是:一类为宣扬固有伦理道 德与教派主张、观念,如“梦游华青”的自然无为而治,《枕中》、《南 柯》的于虚无象征中旨在讽劝勘破人生富贵功名的虚幻无常,《南 红楼梦学刊一九九O年第二辑

柯太守传》中主人公终于“悟人世之倏忽,遂栖心道门”。一类则是 旨在抨击现实的愤世,如《梦游天姥吟留别》,特别是象《牡丹亭》则

更提出了人生重要课题—冲破封建礼教束缚,追求爱情自由。其二,功能的不同,上述前一类“梦”仅是起到图解观念的功

能,而后一类则是作为表现生活的主干。

不仅如此,在梦文学的发展过程中,还可看到属于文化范畴的 一些问题: 其一,宗教哲理对梦文学的影响渗透。这主要是自南北朝时

梁武帝正式提出三教同源说以来,隋唐以后三教合一趋向的因素, 相当程度渗透影响到梦文学,因此在作品里伤时忧世的涉世与勘 破人生的忘世、出世,往往交错互见。

其二,与梦文学有相通之处的幻想、想象性文学对梦文学的渗 人影响。诸如自屈子的《离骚》、《远游》到魏晋曹植的《洛神赋》与 描述仙境以寄托作者思想的“游仙诗”等的丰富想象、夸张,与优 美神异的境界,极大丰富发展了“梦”的境界,增强了梦文学的文 学性。

值得指出的是,三大类梦文学既有渊源递殖,相互影响,又是

并存不悖,不是哪一类消亡,哪一类崛起,某一类取代某一类,而是 各自连绵延续的。

三发生了质变的《红楼》“梦”

众所周知,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无不如此:既有明显的时代、性,又有强烈的承传性。作为中国文化范畴之一的“梦”,既然在哲 学领域、美学领域和文学领域里占有着重要的位置,它就不能不对 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146 后世的文学创作产生深远的影响。划时代的文学巨著《红楼梦》更 不例外。现在我们就来探究曹雪芹及其笔下的《红楼》之“梦”是怎 样地进行承传与突破的。 总的来说,《红楼梦》既承传了中国古代文化中以“梦”作为演 绎哲理和理想境界的载体以及以“梦”作为艺术手段表现思想感 情、愿望理想和提出揭示人生某一课题的传统;同时又并非机械地 相沿蹈袭,而是有着重大的突破与拓展,从而使文学之“梦”发生了 质的变化。下面拟从三个方面作一管窥。 第一,《红楼梦》在人生哲学上的承传与突破。 以往一般认为,《红楼梦》一书通过贾府为代表的豪门贵族之 家的兴衰荣枯,揭示了封建王朝(制度)的必然灭亡。这主要还是 从作品客观效果的评价立言,但这是否即是雪芹写《红楼梦》的主 旨,换言之,是否是他的主观思想意识呢,颇堪探究。笔者同意红学 家中新近提出的“应该把曹雪芹还给曹雪芹”的说法,认为应该着 重从雪芹本身去探究雪芹。 书名之日“梦”,这直接联接着雪芹对人生的态度看法。为何

名“梦”?早在二百年前“梦觉主人”乾隆49年(1784年)《甲辰本》 的“红楼梦序”中云:“辞传闺秀而涉于幻者,故是书以梦名也。”接 着注释:“夫梦日红楼,乃巨家大室儿女之情,事有真不真耳。红楼 富女,诗证香山,悟幻庄周,梦归蝴蝶。作书者藉以命名,为之《红 楼梦》焉”。“序”所云之所以日“红楼”意乃指红楼闺秀,说其“诗证 香山”指其系本白居易《秦中吟》“红楼富家女”句(按韦庄《长安春》 亦有“长安春色本无主,古来尽属红楼女”诗)而来,“悟幻庄周,梦 归蝴蝶”是云作者视红楼女子的一生遭遇有如蝶梦。其全意是,之 所以把书命名《红楼梦》乃在于传(写)巨家大室的红楼富女之 红楼公举时·一九九O年第二辑 “梦”。这解释是符合作者原意的。《甲戌本》“凡例”云,’:书中所说 何事,又因何而撰是书哉?自云:今凤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 日所有之女子,-一细推了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堂 堂之须眉,不若彼一干裙钗,实愧则有余,悔则何益之大无可奈何 之日也,当此时则自欲将已往„„编述一记,以告普天下人,虽我 之罪固不能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不肖,则一并 使其泯灭也”,其为红楼闺阁昭传可证。至于视这一干女子遭遇如

同梦幻,这不仅在《红楼梦》十二支曲“弓!子”末句明言“演”的是“怀 金悼玉”的“《红楼梦》”,特别是上述“凡例”后的诗:“浮生着甚苦奔 忙,盛席华筵终散场,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其意甚 明。而玩味其“浮生,,(指人生)当不限于一干奇女子,联系“凡例” 对“红楼梦旨义”日:“是书题名极多,《红楼梦》是总其全部之名 也”。所以,可以这样认为:书名《红楼梦》,从微观上说,是写红楼奇 女子的悲剧之梦;从宏观上说,这是写红楼朱户豪门大族的大梦。 当然,这里笔者无意专门推究或考据其命名的本意一而在于透 过命名的本意来探索其所以要这样命名的主观意识。以上,人们 大体可以看出这样两点: 其一,雪芹人生观的主导方向不是涉世而是忘世出世。

前者,联系青梗峰石上褐语“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 年”及书中主人公贾宝玉的不屑仕进,鄙薄功名利禄,甚至人物命 名茫茫、渺渺、空空、警幻„„这些均表明得很清楚。后者从悲喜 幻渺、古今一梦,联系空空道人再次检阅石上所记故事,抄录问世 “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人色,自色悟空”;以及跋足道人的《好 了歌》释:“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 要好须是了”与《红楼梦曲》“飞鸟各投林”中的“好一似食尽鸟投 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147 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千净”,也表明得很清楚。就《好了歌》释, 舒元炜《红楼梦·序》有云:“鹿鹿尘寰,茫茫大地,色空幻境,作者 增好了之悲”。诚然其阐空幻,是更概括也更深刻。这些是基于对 现实的勘破,是对现实的不满所导致的。 其二,忘世出世却愤世又未忘涉世。

书中云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 分出章回后题一绝:“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 其中味。”这可谓是迄今明确而无争议的曹子所题的唯一自题诗, 其要人们从“荒唐言”去解“其中味”,这正是《红楼梦》给当世以及 后人思迪处,也正是作品的光辉、伟大之处,否则《红楼梦》也就成 为劝导世人摒弃现实之作了。按在“凡例”中作者虽一再申说“不敢 一

千涉朝廷”、“并非怨世骂时”、“非伤时骂世之旨”,可事实并非如此 (那只是为避免文网之祸而出此)。对这点,戚落生的《石头记序》 中早指出《红楼梦》“如《春秋》之有微词,史家之多曲笔”。说“其殆 稗官野史中之盲左、腐迁乎?”颇足资以说明的是,脂本78回宝玉 制《芙蓉诛》时用内心活动方式的下面一段解说: 谏文挽词,也须另出己见,自放手眼不可蹈袭前人套 头,·一宁使文不足悲有余,万不可尚文藻而反失悲戚。况且 古人多有微词,非自我今作俑也。无奈今之人全感于功名二 字,故尚古之风一洗皆净,恐不合时宜,于功名有碍之故也。 我又不希罕功名,不为世人观阅称赞,何必不远师楚人之《大 言》、《招魂》、《离骚》、《九辨,、《枯树,、《问难》、《秋水》、《大人 先生传》等法,或杂参单句,或偶成短联,或用实典,或设譬窝, 随意所之,信笔而去,喜则以文为戏,悲者以言志痛,辞达意尽 红楼梦学刊·一九九O年第二辑

为止,何必若世俗之拘拘于方寸之间哉! 这段为程本删去文字中所云“古人多有微词,非自我今作俑也”,实 乃作者借宝玉之口明确说其写作有着寄挖。这虽在制《芙蓉诛》时

所说,但其不限于此作甚明;而“微词”也者,实乃“伤时骂世,)(即讥 评当时现实)之词,其“或杂参单句,或偶成短联,或用实典,或设譬 寓”、“喜则以文为戏,悲者以言志痛”则又指不论诗赋联句,还是其 他虚构的人物情节文字中,均有其师法楚人的寄托之“微词”存焉。 再。回看上说“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 味。”说“荒唐言”又云乃“辛酸泪”凝成,而且有“谁解”,自是有其 “解”处。《庄子·夭下篇》日:“自蹈大方,能从谬悠之说,荒唐之 言。”刘熙载言:“庄文看似胡说乱说,骨子里却尽有分数,彼固自猖 狂妄行而蹈于大方也,学者何不从蹈大方处求之”(《艺概.文

概》)。可以认为,其“解”乃是寓真于诞,寓实于玄。如果说这有些近乎揣测,那末且看太虚幻境石坊上所镌的一联: 假作真时真亦假 无为有处有还无

对此一联,一般均从“假语村言”而有关现实背景“真事隐去”着眼, 这固然是其蕴含的一方面,然管见还不止于此。按此联在第一回 甄士隐梦中和第五回宝玉神游太虚境中先后两次出现,这中间不 无有其强调之意在焉,这一富有哲理意味的联语,颇值得我们琢磨 研究。按诸上联意可归结:假可以乱真,而真却反可能变成假。假 如我们把视线注向现实,把它同作者所处的现实联结起来,就颇有 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1拍 寻味之处了。《甲戌本》“凡例”有云:“虽今日茅橡蓬偏,瓦灶绳床, 其风晨月夕,阶柳庭花亦未有伤于我之襟怀笔墨者”;说这些“未有 伤”于作者襟怀,那无异说作者自有另外“有伤”于他的东西在,换 言之,即别有襟怀在I既然生活的困境并不影响他。自然界的变易 亦与他无“伤”,那末合乎逻辑地当是对人生现实有所目击心“伤”, 因此从联意可以认为这是对现实社会“世态”的是非颠倒、清浊不 分的愤慈指责。下联意可归结为一切“有”“无”实皆幻渺东西,亦 即可看作“凡例妙结末诗中“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句 意的抽象概括,颇有勘破一切“到头一梦,万境皆空”意味。它与上 联相联系,即看到了现实污浊,可又无材“补天”,无力改变这种污 蚀,从而有此虚无看法。所以这一联语有着一个很重要的内涵,乃

作者对现实态度—愤世—的高度概括。而如其真的忘世、出世,也就无此债世之言了,也无须不寻常的十年辛苦,字字是血的

日结月撰了。从这个意义上说《红楼梦》本身也就意味着作者并未 忘世、出世。

再看看作者或用事实,或用实典,或用譬寓,对现实所进行的 嘲讽或批判。如《护宫符》以形象的讥语概括了代表封建统治阶层 的贾、史、王、薛四家的权势显耀、富贵赫奕,更在于门子所揭示的 其背后所具有的礼法以外的无限的潜势力。而《芙蓉女儿诛》固然 对一个无辜少女的不幸表示哀悼,诗中的“孰料鸡鸡恶其高,鹰鹜 翻遭翠累;赞施妒其臭,蓝兰竟被艾钮!’’无疑是对吞噬晴雯的恶势 力的揭露批判,而更值得玩味的是诛文中用了贾谊、鲸、石崇、秘 康、吕安等一系列历史上缘政治致祸的实典,鉴于前面所述的“古 人多有微词,非自我今作俑”以及要远师不同程度讽喻政治的楚人 作品,不妨可以这样认为,乃作者自觉或不自觉地把迫害晴雯致死 红松梦学刊·一九九O年第二辑 的“鸡鸿”、“赞施”类恶势力同封建统治联结了起来。在“薛荡芜讽 和螃蟹咏”回,薛宝钗以《螃蟹咏》对现实进行了嘲讽批判。如果说 宝玉所作一首中的“横行公子本无肠”句还不免有些“深文周纳”, 那末宝钗诗中的..8良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就明显地“譬 寓”骂世了,其宛然为黑暗现实中凭借权势横行的丑态人物的画 像,可谓维妙维肖,其讥刺电真是入木三分。令人注目的是,与此 同时,作者借众人之口评论“这是食螃蟹绝唱”,时还附带明说“只是 讽刺世人太毒了些l”明白透露了这是在骂世。

从上可以看出,不论是大虚联语的哲理概括,还是其他隐晦曲 折的嘲讽批判,其实质乃是对现实恶浊人生的否定,在它背后则蕴 藏着作者愤世之心,而这也就是作者对当时人生所持的总的态度, 也就是作者绝未忘却涉世。

忘世、出世而又不忘涉世,熔而对人生与超脱人生于一炉,这 集中体现着作者主观意识的对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其忘世、出世承传可不言自明,而其在忘世、出世中却仍涉世,则不仅突破 佛老的“无为而无不治”、“超脱生死”的哲理观念,也突破了儒家 “穷者独善其身”的人生信条。在中国文学史上,不乏一直积极涉 世而在受到种种挫折后即转为忘世出世的作家,如自居易即其一 例。白居易这个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曾经写下许多揭露当时黑 暗现实的篇章,但在政治上挫折失望之后,晚年转向“栖心释梵,浪 迹老庄”,自称“香山居士”,优游于竹烟波月之际,此后的著作亦一 反以往而变为平和闲澹,也即他自己所说的是知足保和、吟玩情性 之作。返观雪芹则绝非如此,这也正是他超越前人的地方。 第二,《红楼梦》在梦文学上的承传与突破。

如前所述,梦文学是以“梦”作为艺术表现手段的。它们或者 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l抓

用作结撰全文的支点,或者用作故事发生的背景,或者用作构成情 节链的一环。《红楼梦》中的梦,不仅兼有上述种种功能,而且写了 数以十计的大大小小、多种多样的梦,可谓集梦文学之大成,且在 运用上比之前人有不少突破之处: 其一,《红楼梦》把以贾家为聚焦点的整个人生现实,以生活本 身的样式的J总体生活状貌的展现,作为“梦”,提出、触及一系列社 会课题。这在它以前的文学中是绝无先例的。此前之“梦”,仅是 局部某个人生课题,其社会容量不能望其项背。且对课题的答案, 以往的梦文学均明晓揭示,可《红楼》的“梦”则需读者自行认识解 剖而最后得出答案,要读者“解”而臻最后完成(后人众说纷纭的答 案乃缘于此),这也正是其意蕴深刻之所在。 其二,《红楼梦》的“梦”在结构上,既是作品的有机组成部分,

而又不依托“梦”作全书支柱,即使将“梦”抽出,并不影响全书情节 的连贯和表达,而以往的梦文学则依托“梦”作支柱,抽掉“梦”,即 或无以表现内容,或使情节中断而不能开展。不论简单梦兆性的, 还是梦游华晋、梦游天姥之类,以及枕中、南柯之类,设若脱去 “梦”,就不能展现其内容旨蕴,而“牡丹”一类传奇戏曲,假使去其 “梦”,则全剧更是立即解体了。 其三,从“梦”的内容来看,《红楼梦》的“梦”可分基于生活事件 的写实的“梦”和具有象征意义的“梦”两大类。前者如十四回之秦 可卿托梦熙凤,二十四回之小红梦见贾芸,三十六回宝玉梦兆绛 芸轩,四十八回香菱梦中作诗,五十六回宝玉梦人甄府见甄宝玉, 六十九回尤二姐梦见尤三姐,七十七回晴雯死见梦宝玉,以及后四 十回中八十二回黛玉惊恶梦,九十六回贾母梦见元妃,九十八回宝 玉知黛死梦入冥府,和一百廿回的袭人梦宝玉为僧等;象征性的 红楼梦学刊·一九九O年第二辑

“梦”主要是第一回甄士隐梦识通灵,第五回的宝玉梦入太虚幻境 (一百十六回有重游太虚之梦)。

两类“梦”均与以往的梦文学不同。其写实之“梦”与以前不同 处在于,以往“梦”大多带有偶然性的无端进人“梦”,梦境非现实实 写,予人以虚幻之感;而《红楼梦》的“梦”是有相对必然性,有所自、有所因的人“梦”、见“梦”,其梦境是实写现实,不是游离现实的附 会,令人无虚幻之感。其写象征性的“梦”,不同以往依赖直接展示 山川自然风物或虚幻的境界来显示某种哲理意蕴、审美意义,而是 藉系列性的梦境的展现和含而不露的透示,通过读者感受、思考, 然后获得哲理上(宇有永恒,人生短暂并杂有色空观念)和美学上 悲剧之美、意境之美)的领悟。 其四,在具体写“梦”上,不是一成不变,而是章法多变,不拘 一格。

以往写梦总是以正面铺叙出之,具言“梦’夕之始末过程,而《红 楼梦》写“梦”则非是,不只有详写略写,且有正面实写与侧面虚写。 如贾母梦见元妃是由薛姨妈转述:“只闻那府里头老太太头几天不 大受用,合上眼便看见元妃娘娘。„„到了大前儿晚上,老太太亲 口说‘怎么元妃独自一个人到我这里?’众人只道是病中想的话,总 不信,老太太又说,‘你们不信,元妃还与我说是荣华易尽,须要退步 抽身’。„„”即属之。更妙的是还有写而不写,不写之写,如香菱, 梦中苦吟,作品未具写,而只是由宝钗听她在梦中笑道:“可是有 了,难道这一首还不好?r即由宝钗推醒,至于其如何在梦中苦苦觅 句则只字未写。同样,梦兆绛芸轩回,宝玉的梦只是写了:忽听见 宝玉在梦中喊骂说:“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金玉姻缘,我偏 说是木石姻缘!’’其所梦怎样亦未写,但对其梦境,读者自可揣知。 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153 其写梦醒亦多样,如小红梦见贾芸送还遗失帕子,问芸从何拾来, 芸边告边要上来拉她,“那红玉急回身一跑,却被门槛绊倒”。诚如 脂批所云飞“《红楼梦》写梦章法总不雷同,此梦更写的新奇,不见后 文,不知是梦。”再如尤二姐梦见三姐,是梦中哭醒;而宝玉梦游太 虚则是梦中失声喊叫“可卿救我”而醒,接着袭人辈众丫环忙上来 搂叫“宝玉别怕,我们在这里”,对此脂批云:“接得无痕迹,历来小 说中之梦,未见此一醒。”至若贾宝玉梦人甄府找甄宝玉,见其园子 全似大观园,遇丫环误认为他家宝玉,后知非是而被斥为“臭小 厮”,后进入似同怡红院的院内,见榻上卧一少年,未几欠伸醒来, 说自己梦到荣府去找贾宝玉,也被’(头叫“臭小厮”,到了房里却见 他在睡觉„„。然后正当二玉于梦中惊疑厮见之际,忽听一声“老 爷叫宝玉”。两人闻声皆慌,于是一个宝玉就走,一个宝玉则叫“宝 玉快回来,快回来!’’这二玉同梦显然受唐人《三梦记》中的二人同 梦情节的启发,但其写来不仅光景不同,而且别出机抒,二玉互梦 人对方,性情如一身,各自梦见境如一,梦中又说梦,迷离一片,似 真而又幻,饶有机趣,迥异于《三梦记》只是简单的两地共梦。 以上苹革数端,即可见,《红楼》的写梦比之以前梦文学的写梦 之巨大突破了。 第三,《红楼》之“梦”体现了对传统美学的拓展。

《红楼梦》除了承传“梦”的自由美、朦胧美和怪诞美且有进一

步发挥,并拓展了“梦”的美学领域。说其有进一步发挥,如朦胧美, 太虚中可卿与现实中的可卿,二玉同梦中之甄贾二玉,迷离悄悦, 燕石莫辨,可谓臻朦胧之极美。而在拓展方面,主要在于: 其一,意境美。.早在《易》中就有“观其象而玩其辞”与“立象以尽意,)(系辞上) 154红楼梦学刊·一九九O年第二辑

说法,其意含有象(客狐具体景象)有尽而意无穷。追至后世唐人 说的“象外之象,景外之景”与“韵外之致,味外之旨”,以及明人 说的“作诗之妙,全在意境融彻,出音声之外,乃得真味”(朱承爵 《存余堂诗话》),均是对意境而言。我国诗画历来注重意境,意境 能使读者玩味景外、象外中,得韵外、味外之意。梦文学中特别是 诗歌梦游类,常有意境存焉。《红楼》承传文学中诗意境,揉合了屈 原、李白、李贺的奇特想象、神奇瑰丽一与夸张怪异,从而显示了一种 阔大奇橘的意境美。作品中的“太虚幻境”,不仅其内涵空前(显现 了哲理、美学,预兆了人物荣枯),而且.就“幻境”所展现的超越于人 间的天外仙境,既有世外仙山的琼瑶台阁、遍地奇花异卉飘渺仙 境,有点缀其间具有哲理意味的各式楹联,有窈窕丽质神话色彩浓 郁的一众仙女,又有神秘意味的“痴情司”、“结怨司”诸司与“薄命 司”中的群钗画册,以及别开生面含而不露的寓兆数运的《红楼梦》 乐曲的演奏„„。整个太虚幻境构成了一个神秘、优美,而令人 掩卷寻味无穷的意境整体,这在小说中可谓是仅见。 其二,悲剧美。

悲剧之美给人以惊异、赞叹与同情的美感,并能净化人的灵魂

世界。对悲剧美,前人虽有论述,但未关联到“梦”的领域。在梦文 学中诸如“枕中”、“南柯”,从悲剧美角度来说,虽展现了人生热衷 功名利禄的悲剧,但仅属醒蝴灌顶式的劝世、警世,并未能有震撼 人们心灵的强感。而《红楼》则从整体大梦上通过贾府揭示了特定 社会的大悲剧,其中宝黛钗的爱情悲剧更是强烈持久地震撼着人 们的心灵。在“太虚幻境’的“薄命司”画册巾,展现的无论是十二 钗、副钗、又副钗,不论她们身份如何,生活遭遇经历如何,性情如 何,所有一干女子均是逃脱不了悲剧的命运结局。这千红一哭、万 ,公

传统文化的承传与突破1弘

艳同悲的一群人的大悲剧,撇开“命定”外象,实质上展示了一个群 体悲剧,显现了可谓无限的悲剧美。 其三,阴柔美。

《易》云“柔丽乎中正”、“坤至柔而动也刚伙“离”)。这说的是 我国传统美学中的阴柔之美。 《红楼》“太虚幻境”仙姑,不但外貌举止仙袂飘飘、履笑春桃、唇绽樱颗、纤腰楚楚,如松生春谷,霞映澄犷;而且气质秉性如冰清 玉润、春梅绽雪、秋菊被霜、月射寒江„„;文才则如龙游曲沼,可 谓集中显现了阴柔之美。而这象征性形象,也正是《红楼》大梦一 众奇女子的概括写照。这“梦”中还有着奇女子的心灵美,如晴雯 的“心比夭高”,如史湘云的“才自精明志自高”。在阴柔美中也包 含着至刚(’’动也刚,)),且不说《红楼》大梦中晴雯、司棋、金vll儿、鸳 鸯等人誓死反抗恶势力的行动,显现着至刚,即以尤三姐而言,她 生前痛快淋漓勇斥珍、琏,在自杀殉情后托梦二姐,手捧鸳鸯宝剑, 警告提醒二姐:“休信那妒妇花言巧语,外作贤良,内藏奸狡,他发 狠要弄你一死方罢。若妹妹在世,断不一肯令你进来,即进来亦不容 他这样。”这些均体现了阴柔美中“动也刚”的美学内涵。

综上所述,即就《红楼梦》的“梦”而言,人们也可以窥见曹雪芹 及其《红楼梦》在中国文化领域的承传与突破,已经达到了何等深 广的程度I 己已夏于杭州大学

承传传统文化,体味节日快乐(教案)

论金瓶梅与红楼梦

论传统文化与当今社会

论酒文化与红红楼梦

论赶考精神与传统文化

论外来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

论红楼梦人物性格与服饰描写

传统文化与实现中国梦

中国传统文化与实现中国梦

梦可以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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